十六世紀中葉,西班牙人在航海記錄上為臺灣留下了「Ilha Formosa」的稱號,意味美麗之島,自此開啟了臺灣有文字記載的國際關係。但這座島嶼的過去卻一點也不平靜。四百年來,臺灣歷經西班牙的侵略,荷蘭的殖民,將近兩百年的清政府統治,以及長達半世紀的日本佔領。臺灣這幾段歷史上被侵略的戰役,被王家祥在《山與海》中用幾個小故事給串了起來。
不同於正史的宏大敘事寫法,王家祥用戰役中的無名小卒作為主角,訴說著這個小人物的故事。《山與海》的六個故事中,部落的名稱是真的,將軍的名字也是真的,歷史年代也符合史實,但是每一則故事的主角就無從判斷虛實。有可能確有其人,也有可能只是杜撰的,或是根據耆老口述後改寫的事跡。但王家祥將其定調為歷史小說,故事是真是假倒也不那麼重要。是說,從小人物觀點看到的歷史,和教科書所灌輸的「道統」迥然不同。
都說「歷史」是勝者所書寫的,「成者為王,敗者為寇」的道理人人都曉得,但是在小人物的眼中,熟成熟敗根本無關緊要,他們關心的是生活究竟能否過下去。第一篇〈山與海——打狗社的大遷徙〉,講的是原住民被漢人逼得退入內山的故事。主角是一個漢人,一個逃離泉州、逃離海盜、一個微不足道的漢人。掠奪、貪婪這樣的心情,根本沒機會擁有。他在漢人社會(海盜圈)生存每一天,都只能顧著如何繼續生存,直到他進入打狗社(原住民)的世界,認識了另外一種世界觀。漢人與原住民兩個社會不同的價值觀導致衝突的發生,我們都知道強勢的漢人最後贏了,原住民則被迫退入島嶼更內部的山岳。
被逼退的顯然不只有原住民,當時間來到一六六一年,鄭成功的海上雄獅大舉壓境熱蘭遮城。我們讀的歷史中總寫著國姓爺前來解放荷蘭統治下的臺灣民眾,卻沒有想過這場戰役在一個荷蘭小兵眼中看起來,究竟是什麼樣的荒唐事跡。這種立場轉移與觀點的調換,會讓你對整個事件有著不同的認識。在荷蘭小兵眼中,鄭成功率領的中國大軍就像夢靨中的惡魔,舉著旗子不斷前進。他們早就知道贏不了這場戰役,卻又因為立場不同而相當無奈。他們的願望,也不過是活下去而已。儘管我們知道最後鄭成功讓荷蘭人帶著武器,體面地離開熱蘭遮城,但是數以百計的士兵已經永遠躺在安平的土地之下,回不去了。
接下來的清朝也沒好到哪裡去!海禁政策沒有辦法杜絕海盜,反而讓他們更加猖狂。四面環海的臺灣成了被掠奪的最佳對象。話說鹿港彎曲狹窄的巷弄,正是為了防禦海盜所設計的。雖說海盜孕育了鄭成功(大家都知道他老爸是海盜頭目),但是猖獗的海盜也添增許多妻離子散的故事。這一個時期的主人翁從小就被海盜擄走,孩提的記憶只剩下「烏樹林」這個名字。但常年在海上漂泊,除了曾經掠奪過的港口,像是鹿港、安平外,其餘都一無所知。直到他遇上(應該說綁架)了同樣來自烏樹林的女孩,才讓他有了返回烏樹林的契機。
《山與海》的最後三個故事都是日治時期的。根據作者王家祥在最後的附註,一個來自他母親的口述,一個則是他父親的故事,只有最後〈一八九六,雲林屠殺之役〉的來源是另一個系統。王家祥母親和父親的故事相當類似,猜想同一輩的人應該都共享著類似的經驗:一邊上學(日本的公學堂),一邊躲避美軍和中國軍隊的空襲,接著一邊找尋番薯填飽肚子。
每個世代小朋友對學校的態度似乎都一樣,總是望著窗外想像著吃飯或放學的時刻。但是在空襲的威脅下,提早下課卻是無可奈何的事。在那個年代,空襲像是有著規律一般,小朋友總知道什麼時候會來什麼樣的飛機,甚至把這些飛機看作一種絢爛奇幻的景象。只要炸彈不要落在自己的家裡或田裡,這些飛機等同於嘉年華會的遊行隊伍。只不過不是每個飛行員都能準確控制彈著點,讓不少人的家園與田園被毀,只能往人口較為稀少的區域移動,因為那裡不是轟炸的目標。對於一般人來說,搬家意味著拋棄一切,特別是戰亂時期的搬遷。原本就已經一無所有了,再搬到另一個地方,手頭上更是毫無籌碼。活下去,才是市井小民們最迫切的願望。
最後一個故事來到一八九六年,日本人的雲林大屠殺。除卻起頭的抗日義士與日軍的指揮官外,其他受牽連的人都是迫於無奈。陳水土因為阿母被殺,激起了他的反抗心理;年輕的菜鳥軍官沒有實權,管不住部隊,只能放任他們進行燒殺擄掠。各種天註定的巧合,讓許多人成了這場大屠殺的犧牲者。諷刺的是,他們可能連究竟是怎麼被牽連都不知道。
無奈,只能說是無奈。如果你曾經讀過張戎的《鴻:三代中國女人的故事》,就會明白那股無奈鉅大的影響力。那一切並非自願,而是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協。好在這些過往都已成為歷史,我們只消以旁觀者的眼光冷靜看待這些往事,不必為這些事件做出激烈的評判。然而我們要記得,在這片山與海之中,除了地質給予的記憶之外,更蘊含人文在各個時代的刻劃。必須明白,埋藏在你我腳下土地的厚度。
每個世代小朋友對學校的態度似乎都一樣,總是望著窗外想像著吃飯或放學的時刻。但是在空襲的威脅下,提早下課卻是無可奈何的事。在那個年代,空襲像是有著規律一般,小朋友總知道什麼時候會來什麼樣的飛機,甚至把這些飛機看作一種絢爛奇幻的景象。只要炸彈不要落在自己的家裡或田裡,這些飛機等同於嘉年華會的遊行隊伍。只不過不是每個飛行員都能準確控制彈著點,讓不少人的家園與田園被毀,只能往人口較為稀少的區域移動,因為那裡不是轟炸的目標。對於一般人來說,搬家意味著拋棄一切,特別是戰亂時期的搬遷。原本就已經一無所有了,再搬到另一個地方,手頭上更是毫無籌碼。活下去,才是市井小民們最迫切的願望。
最後一個故事來到一八九六年,日本人的雲林大屠殺。除卻起頭的抗日義士與日軍的指揮官外,其他受牽連的人都是迫於無奈。陳水土因為阿母被殺,激起了他的反抗心理;年輕的菜鳥軍官沒有實權,管不住部隊,只能放任他們進行燒殺擄掠。各種天註定的巧合,讓許多人成了這場大屠殺的犧牲者。諷刺的是,他們可能連究竟是怎麼被牽連都不知道。
無奈,只能說是無奈。如果你曾經讀過張戎的《鴻:三代中國女人的故事》,就會明白那股無奈鉅大的影響力。那一切並非自願,而是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協。好在這些過往都已成為歷史,我們只消以旁觀者的眼光冷靜看待這些往事,不必為這些事件做出激烈的評判。然而我們要記得,在這片山與海之中,除了地質給予的記憶之外,更蘊含人文在各個時代的刻劃。必須明白,埋藏在你我腳下土地的厚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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